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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下打得挺重的,江伟诚几乎是用了十足十的劲儿,她皮肤本来就嫩,平时不小心碰一下都明显,何况是这么大一个巴掌印。
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,红痕不仅没消,反而越来越显眼,半边脸都隐隐约约地肿了起来。
周嘉让唇抿得发白,面色也阴沉得难看,心脏像被插进去一把匕首,每跳动一次,都有种彻入骨髓的痛。
真的很痛,痛得快要窒息。
喉结上下滑动,他抑住心里的波涛汹涌:“很疼吗?”
“疼的话就告诉我。”
泛白的唇瓣微张,寒凉空气自间隙中涌入,她摇摇头,喉咙费力挤出一句沙哑的低语。
“不疼的。”
话虽这么说,但周嘉让手上力度依然放轻了几分:“忍一忍。”
“都怪我不好。”他尾音发紧,轮廓线条绷得更紧,悔意如同翻涌而起的海啸将他淹没,“当时就应该把你送到楼上的。”
温书棠噙着鼻音,否认他的自责:“不怪你,是我自己说可以的。”
涂完药,周嘉让拨开她被冷汗黏在额前的碎发,眉宇间的鸷气化不开,额角青筋突突在跳,沉默片刻后问她:“他……经常这样打你们吗?”
温书棠没吭声,好不容易唤醒的那点反应也消失了。
脑袋里还是乱的,像被人塞进一团乱麻,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些,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自己家里的种种狼狈。
她本来是不打算让他知道的。
但那时情况实在紧急,她仿佛被扔进巨型迷宫的蚂蚁,脆弱迷茫,找不到任何方向,除去警察之外,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周嘉让一人。
万幸他没有走远。
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,结果还不一定会糟糕成什么样。
细密的眼睫抬起,一双惹人心怜的眼望向他:“阿让。”
指尖掐进掌心,询问的话语犹犹豫豫:“你会不会觉得……”
后面半句,她怎么都问不太出,但周嘉让却能在无言中读懂。
“不会。”
他的答案干脆利落,字句笃定:“他是他,再怎么烂是他的事,你和姐姐都是无辜的。”
温书棠眼眶倏得酸了一下。
这个问题听起来很无厘头,但以往每次江伟诚回来闹事,大嚷大叫引得邻居不满,最后赔礼道歉,看人脸色的却是姐姐;初三那年,他酒后在街上骚扰余莉,最后被报复算账,被议论指点的人却是她。
这么多年,好像周围所有人都自动将她和姐姐与他绑定在一起,搬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观点,明里暗里地提醒她,江伟诚烂,他的家人也一样烂。
周嘉让却告诉她,他们之间泾渭分明,不存在那些所谓的连带关系。
诊室的门在这时开了,医生拿着报告单出来,和他们讲明情况:“还好,大部分都是皮外伤,就是炎症比较重,今晚得留院观察一下,打几瓶消炎针,看看明天是什么情况。”
温书棠终于松下一口气:“谢谢医生。”
那晚的当值医生,刚好是外公曾经的学生,周嘉让过去打了个招呼,给她们换到了楼上最好的病房。
温惠沉沉睡着,温书棠守在床边,帮她把被角掖好,输液速度调慢一点,握着姐姐的手,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满是伤痕的脸庞。
她还不到三十岁,眼角已经生出不少皱纹,柔软长发间也隐隐露出几根银丝。
眼底泛起的酸涩又重了一点。
周嘉让从外面回来,关好门悄声走到她身旁,伸手揽住她单薄的肩膀:“没事了,医生都说没事了,姐姐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温书棠嗯了声:“我知道。”
“阿让。”肩颈拉出一道折线,她仰头对上他漆黑的眼,“谢谢你。”
周嘉让揉揉她脑袋,压了整晚的眉宇怔松下来:“说什么傻话。”
夜很深了,新年的喧嚷氛围散得彻底,城市内外陷入一片沉寂。
折腾了这么久,好不容易安稳下来,周嘉让瞥了眼墙上的时钟,黑色指针马上就要划过数字四。
“不早了恬恬。”他低眼去叫温书棠,手掌搭在她颈后,“去睡会吧。”
温书棠摇摇头:“我还不困。”
周嘉让知道她是放心不下,想陪着温惠,柔声和她保证:“我在这替你看着,有什么情况立马叫你。”
指腹在她眼皮上轻点几下:“眼睛都红了,再熬下去,姐姐醒来也会担心的。”
“我真的不困。”像要证明自己,她眼眸稍稍睁大了点,没有松口的打算,反过来催他回家,“你才是那个该好好休息的,今晚一直跑上跑下的,好辛苦。”
周嘉让扯动唇角:“我不累,而且我身体素质比你好得多。”
“恬恬。”他耐着性子哄她,“听话。”
温书棠拗不过他,最终还是妥协地答应他去睡觉。
她睡得很安静,乖乖侧躺在被子里,只是眉头深深皱着,唇瓣嗫嚅,断断续续地发出几声呓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