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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晏,只不过与近日来再不同,梦中的他一身红衣,与婉儿携手并肩,站在月下上京宫城最高的城门顶。

  风声吹得猎猎,满城尽是红妆。

  而她孑然藏于茫茫人海间,仰首,望着那双神仙眷侣。

  从此殊途,天涯陌路。

  “——笃笃。”

  直到叩门声响。

  门外有压低的少年音:“姑娘,楼里给您送晚膳来了。”

  戚白商醒得恍惚。

  她下意识地抬手,在脸颊上摸到了一片湿痕。

  戚白商停了许久,以手掩面,难以分明是哭还是笑的低声后,她抹去了脸上的泪,压下了哽咽与心口汹涌的情绪。

  “…进。”

  进来的少年低着头,手中提着食盒,反身关上门后,他才将食盒送向桌旁。

  戚白商原本侧身朝榻内,余光借着房内烛火,瞥过少年身影,忽地顿了下。

  为何觉着这人侧颜有些眼熟……

  少年放下食盒,望向榻旁。

  戚白商一惊:“……忍冬?”

  小半年不见,许忍冬似乎长高了不少。

  戚白商走到他身旁,还有些愕然于他的身量已经比她高一截了。

  不过少年脸皮犹薄,此刻便红着脸看她:“我,我以为戚姑娘已经把我忘了。”

  想起了兆南之行,不过半年,竟已物是人非。戚白商一时恍惚,须臾后才回过神:“当日,你不是应允了要去医馆做学徒,为何回京后没有出现?”

  许忍冬憋了憋气:“医馆学徒我不擅长,就听了云公子的,到西北的绯衣楼分楼去跑商了。”

  “难怪晒黑了,”戚白商轻点头,“今日,也是云公子安排你来的?”

  “不是不是!”

  许忍冬立刻摆手,“是我回上京,在楼内听说了姑娘的消息,这才自告奋勇作接应,赶来这边等姑娘的。”

  “等我?”戚白商一怔。

  “姑娘当真要听谢清…谢公子的,就此遁入春山,再不入世了吗?”

  许忍冬难能皱起眉,像是有点生气:“姑娘明明志在游医天下,谢公子他弃你在先,又怎能因一己之私,还要将姑娘囚入春山呢?”

  戚白商眼睫微颤了下,回过身,在桌边坐下来。

  “我与他恩怨纠葛,一言难蔽。”

  她拿起茶盏,轻抿了口,那茶早已凉透,冷得人心口栗然。

  却也将她“冻”得清醒了几分。

  最后一点凉透的茶倒入掌心,戚白商轻扑开,拍在脸颊与额头。

  ——谢清晏已经做了他的选择,既自此殊途,她又何必沉沦旧事,固步自封?

  强迫自己从情绪中挣脱出来,戚白商沉吟须臾,回眸,望向始终紧盯着她的许忍冬。

  一两息后,她了然。

  “原来,你是想来带我逃的。”

  “姑娘不想逃吗?”许忍冬肃然问。

  “想啊。”

  戚白商声音轻淡,“我从来不喜任人安排,更不愿余生藏在深山古镇,与亲友尽断。只是我答应他了,今生今世,永不还于上京。”

  “除了上京,天地广袤,姑娘随处可去。”

  许忍冬一抬手,捶了下心口,折膝跪下去:“忍冬愿为姑娘护卫,永不背弃。若有违此誓,叫我沦入畜生道,受尽折磨,不得好死!”

  戚白商从遐思里回神,受了惊,连忙将人扶起:“我知你心性,没有不信你的意思。”

  许忍冬问:“那姑娘为何迟疑?”

  “即便我逃得离春山,没有谢清晏的安排,我也逃不掉广安郡主的身份。”

  戚白商轻叹,想起令人嫌恶的谢聪。

  “何况,还有那位二皇子。离京之前,若非婉儿出言,他便要将我强留在皇宫中——皇权之下,众生如蝼蚁,我尚未出阁,寄身庆国公府,又如何与他抗衡?”

  许忍冬皱眉:“忍冬不知姑娘为难之处,但凭姑娘吩咐。”

  “我能吩咐你什……”

  戚白商目光瞥过许忍冬,眼神微晃了下。

  一个极大胆又离经叛道的念头,从她心头划过,盘旋起来。

  “确有一法,或许,能让你来为我解决这桩难题。”

  “?”许忍冬又跪地,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!”

  “谁要你赴汤蹈火了?”

  戚白商本仍在迟疑纠结,见状无奈,只得再次起身,将少年手臂扶住。

  握着少年手腕,她恍惚想起梦里月下,那二人在城墙之上并肩相携,嫁衣如火,从梦里灼到梦外,叫她心口压不下涩然地疼。

  他有的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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