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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才的狠绝,此刻一副斯文懂礼的模样,唯有扫过戚白商的眼神难掩觊觎:“既是婉儿请求,那,表哥便允你一回吧。”

  “多谢殿下!”

  戚婉儿连忙跑到桌案后,将戚白商扶起身。

  戚白商倒是第一次知道婉儿还有这样的力气,几乎握得她手腕疼了。

  只是戚白商有些懒得挣扎,任婉儿告礼之后将她拉出偏殿。

  戚白商已经想不起,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重重宫闱的。

  等醒过神,她已经站在了宫门外。

  戚婉儿不知何时竟独自走了,抛下她一人在那驾王公典制的马车前。

  身后,谢清晏走近,墨袍被夜风拂得猎猎。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戚白商僵了许久,终于在那人近身两丈时,迫着自己慢慢屈膝,做了礼。

  “恭贺谢公,三日后大婚之喜——”

  “喜”字被骤起的风声绞碎。

  戚白商连一声惊呼都未能出口,便被一步未停的谢清晏捂住唇口,他从后将她抵抱入怀,暴戾地塞进了马车中。

  第83章 春山 今生,我不想再见你了。

  “……你是该贺我。”

  马车驾动, 车轮滚滚。

  谢清晏修长的指骨像是被冰水浸透过,捏住了戚白商挣扎的下颌,他指腹抵着她细腻的颈, 近乎颤栗地体察那脉搏在掌心下的跳动。

  差一点、只差一点。

  谢清晏几乎嗅到死与她擦肩而过留下的冰冷气息。

  从谢清晏怀里挣脱开, 戚白商气极扬手。谢清晏不退不避地望着她,她却又在落下的最后一刹那攥住。

  指甲陷入肉里, 疼得人心口都发麻。

  她慢慢吸气,想缓和胸腔里那种紧迫得无处释放的窒息。

  “你要与婉儿成婚了,谢清晏。”

  戚白商阖了阖眼,听见自己吐息颤得厉害:“不论你是为了什么,鱼与熊掌,不可得兼。这是你自己选的。”

  “……我选的。我会送你离开。”

  谢清晏克制着, 一根根松开指骨,将眼神从她身上撕扯下来。

  “在那之前,陪我去最后一个地方。”-

  是夜。

  上京城,郊外三十里,骊山内。

  马车一路未停, 至此已行了两个时辰,天早已黑透了。

  车驾内。

  谢清晏朝戚白商伸出手, 眉眼阒然:“下车吧,我带你见见我在世上最后一位至亲。”

  “……”戚白商微顿,蹙眉望向外面的漆黑山野:“他住在此地?”

  “不。”

  谢清晏垂眼, 轻声像怕扰了山野夜风。

  “她葬在此地。”

  ——

  那是一座祠,建在山野间的无名祠。

  烛火烧破夜色, 映照向巍巍殿上,古朴漆黑的木架凛列如兵阵,四百一十七座无名牌位, 便贡于骊山深处——

  不见天日。

  戚白商僵然立在祠外石阶下,捏紧裙角,无声望着殿内的人。

  谢清晏今日着一身漆黑玄袍,革

  𝑪𝑹

  带束腰,尾摆如墨,从他跪地折腰的身后迤逦开,融入夜色里无尽蔓延。

  他向着那些无名牌位叩首,上香,再叩首。

  四野风声萧然,席卷山间,拂过古木的枝梢,在这座无名之祠内盘旋,像是一曲不知回响过多少载的悲切呜咽。

  戚白商望着巍巍祖祠内那道孑然孤绝的身影,心口迟缓地泛上涩痛。

  像绵密的针布滚过,层层叠叠扎上来,避无可避,也压不下忍不得。

  在琅园那日,她问董其伤谢清晏是否也姓董时,便有所猜测——

  在这世上若论最恨宋家与安家,最轻鄙那位九五之尊,除了满门忠烈一朝尽亡的裴氏之后,还会有谁呢?

  戚白商涩然地垂下眼。

  她想起了自己初来上京那段时日里,婉儿同她说起过的。

  [……裴氏全族获罪尽覆,连嫁出去的裴氏女都未能幸免。]

  [市井中有过传闻,嫁入董家的裴氏次女与其子董翊,在裴氏覆灭当日恰归家省亲,然而查遍裴氏全族尸身,并未寻及二人。此后这母子二人便销声匿迹,不知所踪。]

  [未过两年,兵部侍郎也即董翊之父,便被如今的安太傅查贪降罪,全家流放,死伤殆尽了……]

  即便她早有猜测,但如今真正确认了,望着这巍巍殿内数百座无名牌位,戚白商还是难以遏止地心口栗然,浑身冰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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