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墨雨云间4

  皇帝

  鎏金蟠龙烛台爆出灯花时,老皇帝正摩挲着那卷《伤妆图》。画中嫔妃额间鞭痕用朱砂混着金粉描摹,倒比寻常花钿更艳三分。

  张公公捧着红木托盘跪得膝盖发麻,盘中翡翠缠枝匣里盛着新贡的南海珠,个个都有婴孩拳头大。

  "太医真说...胞宫如风烛残年?"天子指尖划过画上女子撕裂的唇角。

  "陈院判亲口所言,公主还掀了药柜..."张公公觑着皇帝神色身体,忽儿臣见那苍老的手背青筋暴起,玉扳指竟在翡翠匣上磕出裂痕。

  翌日赏赐如流水涌进公主府。十二个紫衣太监捧着红珊瑚树开路,后头跟着二十四个捧着螺钿妆奁的宫女。最后那架金丝楠木担架上,赫惊是前朝惠懿皇后的九凤衔珠冠。

  "陛下口谕,长公主静养期间,可着凤纹宫装。"张公公念到"凤纹"二字时声线发颤,却见婉宁染着殷红丹蔻的手指抚过冠冕上的东珠。

  "告诉父皇,谢过父皇赏赐,待儿臣身体养好些,就进宫看望父皇,父皇也多多保重自己的龙体,切莫为儿臣担忧。"

  小皇子

  十岁的小皇子赵邺踮脚趴在紫檀案上,鎏金兽首镇纸压着撕成两半的《伤妆图》。

  他沾着糖画的指尖怔戳在婉宁绘制的锁骨鞭痕上,杏酪羹泼湿的衣袖垂在砚台里,把"六宫粉黛无颜色"的题字晕成墨团团。

  "殿下,该临帖了..."乳母话音未落,小皇子突然将九连环砸向金鱼缸。

  琉璃碎裂声里,他踩上满地奏折,金丝虎头鞋正踏过某位御史参公主府御制的折子。

  "不能生是什么意思?"小皇子扯断垂帘珠串,浑圆珍珠噼里啪啦砸在《伤妆谱》上,"就像御花园的白猫被阉了就不会生小猫?"他咯咯笑起来,突然抓起朱笔在自己手背画蜈蚣似的疤痕,冲着呆若木鸡的宫女们咧嘴笑:"孤也要画新妆!"

  宫女们赶紧制止。

  小皇子笑着躲过。

  "去丽妃娘娘那里给她看!"他抓着半卷《伤妆图》就往外冲。

  途经莲花池时,碰到丽妃娘娘,丽妃笑着给他擦跑汗湿的额头。

  小皇子把手上画的疤痕以及伤妆图展示给她看,丽妃赶紧收拢手掌,告诉他,不要这样做,小皇子抬手听话地直接将《伤妆图》砸进水里。

  成王

  夜明珠将青铜沙盘照得半明半暗,成王赵晟指尖摩挲着公主府送来的《伤妆图》,图里的锁骨鞭痕在烛火下泛着血光。

  案头白玉镇纸下压着半块焦糖——是婉宁那年偷塞进他出征行囊的,如今糖块列摆在战利品架上。

  "公主府那位掀了太医院。"幕僚话音未落,成王手中玄铁剑突然劈开沙盘中的代国模型。

  碎木飞溅间,他盯着飘落的木碎片:"她后背...当真布满鞭痕?"

  “是”

  "取冰魄断续膏来。"成王突然扯断腰间玉佩穗子,那是婉宁及笄时用第一缕自梳的头发编的。

  "连同北疆缴获的雪貂皮,要完整无瑕的。"他想起日前接密报:婉宁掀翻药柜,碎瓷在脚底扎出的伤深可见骨。

  首席幕僚欲言又止:"可公主这样似乎无法联姻了..."

  "哐当"一声,成王赵晟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,剑直砍战利品架,砍到第三层木架时,露出暗格里褪色的布老虎——婉宁三岁夜惊时死死搂着的玩偶。

  "去查婉宁在代国被哪些人折辱 ,本王要他们死。"剑尖突然抵住幕僚咽喉,“还有以后不要再说联姻的事了。她是公主,本就该享受世间最好的供奉!”

  瓦当上的夜露滴进砚台,成王终于下笔写下自己妹妹的名字,以后婉宁会在燕国过得很好。

  至于原先想让她联姻的打算,他的手顿了顿,有些可惜了……

  妃嫔

  "姐姐瞧我这鞭痕画得可像?"李昭仪掐着嗓子学婉宁掀翻药柜的模样,金步摇上的珍珠串簌簌打着脸,"太医说呀,妾身这身子骨怕是生不出..."话音未落被德妃用滚茶泼了满脸。

  六角亭里霎时乱作一团。贤妃的孔雀氅衣沾了茶渍,反手将画着火燎妆的宫女推下莲池;王美人踩着《伤妆图》尖叫"晦气",发间金钗却悄悄改成婉宁发明的锁骨横钗式样。

  第二日,公主府阶前堆满贴着"兄赠"封条的木箱。成王府亲兵跪禀:"王爷亲手猎的雪貂,说皮毛给公主垫药炉,还有这些男宠,成王向皇上提议在郊外修一座避暑山庄,您可以养些面首。"

  "面首,男宠?"她突然轻笑。

  这个哥哥还真是喜欢往妹妹的伤口上撒盐呀,难道不知道在代国的那些年,那些惊世骇俗的遭遇,早就让她看到男人就心生厌恶吗?

  婉宁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了,她的哥哥呀,那个在母妃离世时承诺要好好照顾妹妹的成王赵晟,终究是成为过去了。

  婉宁紧紧抱住自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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