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11章 九问开思潮

  陆天明的确有很多事,这两天他甚至都不想听辽西的战事过程,只想知道结局。

  孙承宗入京了,劝他不要杀戮过重。

  这些老人总是这样,国事艰难的时候,他们觉得皇帝太心软,真正改革的时候,他们又觉得太过血腥。

  这里舍不得,那里碰不得,抠抠索索,畏畏缩缩,每句话都很有道理,但总结起来又很矛盾。

  昨天下午在仁智殿叨叨了一个时辰,浪费一堆唾沫,最后是想问太子皇子去哪儿了。

  我哪知道,要不你自己去找找。

  洪承畴在庐州府蹲下来了,看起来如同流贼一样,想经营地盘,既不投靠江南,不看好士绅,对京城也若即若离。

  陆天明不想搭理他,大势夹缝中的爬虫,等收拾完海商,你屁都不是。

  卢象升倒是听令,在回京的路上,但他想驻守大名府,继续剿匪,被陆天明否决,你的未来在羁縻的地方。

  流贼跑回英霍山,非常安静,大概在分赃、推举头领,暗子也没什么消息,随便他们做什么。

  江南士绅还在勾连,估计夏季前会出檄文。

  这是个大事,趁着大捷,自己说话声音大,得抢在他们前头,攻占舆论制高点。

  李素的宣传司收购印刷工坊后,已经准备很多天,办报纸,开思潮,不能靠几个文人,得把所有人都纳入讨论范围,必须顶层先‘开炮’定基调。

  三月初一,京城欢庆大捷,北方热闹分田,所有人怀揣梦想,对前途充满乐观的时候,轩辕报出炉。

  厚厚的报纸除了介绍朝事改革成果,前面只有一篇文章。

  《九问诸君》,陆天明。

  皇天后土在上,饥民枯骨为证,五千年冠带风流,竟困于建州马蹄、困于天下混沌!

  今作裂帛之声,夜半扪心,问苍茫神州,问天地良心,叩问华夏魂灵。

  一问庙堂:可记得汉文帝罢露台之费,今之蟒袍却要吸尽蜀锦三万匹!朝事艰难,税吏敲碎多少人家,皮鞭抽碎多少纺车?

  二问朱门:皇天贵胄,士绅大族,孩童灵盖嵌珠,诸公棺椁上的夜明珠,够照亮多少寒士读书灯?够打造多少勇士铠甲?

  三问孔孟:克己复礼原为仁心,怎变成缠足布勒杀女童?朱熹《论语》字缝里爬满吃人二字,诸君不见阳明先生龙场悟道,曾斩碎程朱牌位?

  四问科举:八股锁多少火器航海图?《梦溪笔谈》遗稿被撕去填翰林院茅厕,救国之士在写《远器图说》、《武备志》、《天工开物》,诸生却忙着背诵腐朽所撰程文?

  五问宗族:祠堂铁链锁着多少发明?黄道婆纺车被族长斥为淫巧,郭守敬浑天仪在宗学里积灰!徽州盐商窖藏白银百万,缘何不肯资助半部《泰西水法》?

  六问兵戈:萨尔浒血战,建奴箭矢竟比明军多三成,皆因铁料都被挪去铸地藏菩萨像。戚家军鸳鸯阵本可演化火枪方阵,缘何兵书变成风水秘术?

  七问史笔:太史简何在?董狐笔焉存?《史记》游侠列传被删,班固将张衡地动仪改称谶纬之术!今之史官可敢记载:东林书院地窖藏有佛郎机炮设计图?

  八问天道:钦天监说荧惑守心主大凶,却算不准陕北大旱!利玛窦带来的《坤舆全图》,诸公笑其不如《河图洛书》,殊不知商贾已按西洋海图走到满剌加?

  九问己身:我等斥建奴蛮夷,可闻赫图阿拉孩童背诵《三字经》?笑红毛夷船小,可见沦为他族金银奴隶?骂流民暴虐,可知他们全是汉家百姓?

  幽燕老农脊背如弓,耕出琉璃瓦上千条瑞霭。

  蜀中盐工双目尽盲,血泪凝成玉带钩莹白。

  民为重的篆字,怎生化作锁链缠住孩童脖颈,勒得天地失了声息?

  诸君莫道我狂悖!长城雉堞,何尝不是百万黔首指骨层叠?

  运河碧波,分明淌着江南织娘眼中血丝!

  我们的祖先用青铜铸九鼎时,泰西蛮夷尚在树巢茹毛;

  司南指引宝船七下西洋时,红毛夷连罗盘都要对着太阳跪拜!

  《周髀算经》有云:勾广三,股修四,径隅五。

  这勾股弦里藏着天地经纬,可有人算出,我华夏将困在自诩天下中心的方寸之间?诸公可还记得墨子曾言宇弥异所也?

  我的祖先,我的民族,我的家国,太孤独了,以至后辈只知荫恩,不知开拓。

  华夏孤独傲世五千载,民族危难,总有人救亡。

  但我的民族,为何要不停轮回?

  岂不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愤慨?

  岂不闻苍天当死的无奈?

  祖先有言:天命玄鸟,降而生商,非授于帝王,而诞于黎庶。

  王侯将相志气消融,奋发之志长存于黎庶。

  敢问天下。

  英雄何在?圣人何在?前途何在?

  未知需要实践,强国需要真理,治民需要正气,奋进需要勇气。

  诸君!那些让我们骄傲的祖宗功绩,正在杀死我们。

  祖龙焚书坑儒,却烧不尽百家争鸣的星火;董生独尊儒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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