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股耳边厮磨的味道,欢好的气息还在,她的神思却很是清醒,“我不怪你,是因为回头想去,错不在你一人。迟迟不让你回来——”

  她低首,与他正好微抬的目光接上,轻叹,“是让你想清楚些,是否要回来。你今日归来,若他日再起离念,我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。”

  “这泱泱山河都是你的,我还能去哪”青年郎君的笑意婉转风流,容色却始终郑重,“到今日,大抵便是你不要我了,我也会回来的。”

  烛影摇曳。

  “朕不会弃苏相的。”榻上女帝将他推开些,瞧清楚青年眉眼,仰躺在榻上挑眉咯咯地笑,滚入他怀里,“苏相口齿实在伶俐……”

  苏彦滚烫的心,温柔的眉眼,抬臂俯拍她背脊哄人入睡的手,都堪堪顿住,片刻方道,“承蒙陛下不弃,臣原阅了不少书卷。”

  江见月起了些睡意,往他身上蹭了蹭,嗯了一声。未几,便睡熟了。

  外头风雪依旧,苏彦闻声难眠。

  只低眉看臂弯里的姑娘,面上重新爬上笑意。

  不在她侧,他惶惶难眠;归于她乡,又恐梦不敢眠。

  “皎皎!”

  “皎皎!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他唤她好几声,未见她醒,又实在无睡意,遂起身欲去看长生。

  阿灿说过,孩子一人睡后,累她一夜数次去看。今夜当是累了,她睡得有些沉。然苏彦起身却觉一阵微小的阻力,回首见到,是她攥着他一截袖角。

  他这会穿着窄袖的中衣,袖角不过寸长,她竟还握在手中。

  忽就有泪意上涌,心酸莫名。

  从渭河拉上他衣袖开始,好多年她都攥在手中,不肯松开。

  发病时,受伤时,孤单时,被欺辱时,他久归时,凡她不豫惶恐,她便攥得愈紧。偏那年产子血崩,生死一线,最是艰难时,她伸手攥上袖角,明明也是他的衣角,她却唤了声“阿姊……”

  她从那会开始,不肯也不敢再依赖他。

  苏彦回身,将窄袖的一点衣角全都拢起放回她手中。

  这是他丢失许久的依赖。

  她在这会睁开了眼,耳边嗡嗡都是他的唤声叨扰,手上是他又扯又塞的触觉,眼中愠气缭绕,“你还睡不睡?”

  龙椅一坐十年,不怒自威,已是她本能。

  反倒苏彦愣了片刻,幸得常在官场的脑子还不曾生锈,“我去看一眼长生,天寒地冻,你莫起身了。”

  回来时,江见月自然没有了怒意,却也没有了睡意。

  苏彦掖了掖被角,“睡吧,明日有大朝会。”

  江见月道,“你说你看了许多书卷。”

  苏彦掖被的手微顿,放回被中,“子时都过了,明个你得打瞌睡了。”

  江见月侧身道,“冬日腰疼,是不可受力。那书简上有写哪些不受力的法子吗?”

  苏彦深吸了口气。

  江见月继续问,“方才那个,我便可以不受力而得欢,它叫何名?”

  “玉人吹箫。” 苏彦合眼。

  江见月点了点头,“你还没说,还有哪些和它一样可让我好受些的法子。”

  “你睡不睡?”苏彦问。

  “你说,我就睡。”

  “素手琵琶。”苏彦无奈开口。

  “我们试试。”江见月抓来一只青竹般修长的手。

  苏彦了无生趣,一手搂腰腹近身,一手扣花蕊弹奏。直将君主侍奉露欢颜,送君上云端方止手舒出一口气。左右这夜就要过去,再难成眠。

  他道,“皎皎,我们聊会天吧。”

  “嗯!”这会的姑娘格外好说话。

  “你能告诉我,廿一那日,你缘何生气?”

  “嗯。”她轻轻出声。

  “嗯?”半晌,苏彦低眉看窝在他胸膛的人。

  简直睡醒一瞬间。

  一边袖角被攥着,他起不来身净手,只能干干搓着发白又发皱的指腹。不知过来多久,迷糊睡去。

  未几,滴漏声响,侍奉盥洗的宫人鱼贯而入,屏息等候。殿中烛台高燃,唯剩御塌三重帘帐未掀。

  江见月比他先醒,伏在他耳畔低语,似在说些什么。

  一点微光入眸,苏彦的神思聚拢地很快,睁眼间已经彻底清醒。

  只是嗓音中带着一点倦意,揉了揉她后脑道,“方才说什?没有听清,再说一遍。”

  江见月半撑起身子,目光在被她掀开衣襟的遍身伤痕上流连,想起很久前他的教诲:人在世上生,必有责在身。

  从东征到御史台公审,他终于把公义和私情都奉给了她,任由史官落笔。

  “我没有生你的气。”她理着他鬓发,眼眶一点点泛红,“我不喜欢太史令苏泽……我也没不喜欢他。”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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