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韩王安车架上的青铜锁链
细微、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感传来。
嬴政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锋!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那枚竹简,凑近室内唯一的光源——门口透入的微光。他的指腹沿着简片边缘细细摩挲。果然!在竹片侧面一处极其隐蔽的、被反复翻阅磨损的细小裂缝里,似乎嵌着什么东西!指甲小心翼翼地探入,极其轻微地一挑——
一小片薄如蝉翼、几乎透明的丝帛被挑了出来!丝帛被精心折叠过,展开后不过指甲盖大小。上面,用极其细微、却异常清晰、如同针尖刻出的朱砂小字,写着两行字:
**“强秦之法,刚极易折。苛政猛于虎,终将噬主……”**
字迹殷红如血,力透丝背!正是韩非的手笔!
嬴政的呼吸,在那一刻似乎有瞬间的凝滞。他捏着这片冰冷刺骨的丝帛,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两行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刻下的、带着无尽忧思与冰冷预言的文字上。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,并非来自幽暗的石室,而是从心底最深处骤然升起,顺着脊椎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“苛政猛于虎,终将噬主……”韩非那清冷而带着金石之音的话语,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,带着临死前的不甘与洞见,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,清晰得如同耳语,沉重得如同丧钟。
他猛地攥紧了手掌!那片承载着不祥预言的丝帛被他死死攥在手心,薄而韧的丝料深深嵌入掌心柔软的皮肉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然而,这刺痛却远不及心头那瞬间掠过的、被无形之物窥破最深秘密的惊悸与微怒。
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如冰冷的探针,重新刺向地上那个仍在悲恸嚎哭、对眼前一切毫无所觉的韩王安。那卑微颤抖的身影,那象征着屈辱的、此刻已被卸下堆在一旁的青铜锁链……这一切,与掌心那冰冷的、带着诅咒般力量的丝帛,与韩非那临死叹息的话语,瞬间在他脑海中交织、碰撞!
一股更加强横、更加霸道、更加不容置疑的意志,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彻底点燃,轰然冲破了那丝寒意带来的瞬间凝滞!他嬴政,横扫六合,囊括宇内,建立亘古未有之伟业!岂是区区预言所能撼动?岂是区区亡国之君的悲鸣所能阻挡?韩非纵有惊世之才,亦不过是败亡者的呓语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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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哼!”一声冰冷的、仿佛从齿缝间挤出的轻哼,带着浓烈的不屑与斩断一切的决绝,打破了石室中韩王安绝望的哭声。嬴政的手掌松开,那片染血的丝帛如同毫无价值的尘埃,飘然坠落,无声地掉落在冰冷潮湿的石板地上,沾上了韩王安涕泪横流的污迹。
他不再看地上的人和物,霍然转身,玄色的袍袖在阴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,声音如同出鞘的青铜剑,斩钉截铁,响彻石室,也如同宣告般响彻在他自己那已然摒弃所有动摇的心头:
“枯骨之哀鸣,何阻泰山之倾?六合归一,乃天命所归!寡人之路,神鬼亦不能挡!带走!”
“唯!”郎卫们如虎狼般上前,毫不留情地将瘫软如泥、仍在呜咽的韩王安从地上拖起。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,将那绝望的悲泣、那冰冷的锁链、那染血的预言,连同整个韩国的残梦,彻底封死在这片永恒的幽暗之中。
嬴政大步走出幽篁馆。深秋的冷风扑面而来,带着上林苑草木凋零的气息,吹动他玄色的衣袂。他翻身上马,动作矫健利落。坐骑似乎感受到主人心中翻腾的炽热意志,昂首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,前蹄高高扬起!
他勒紧缰绳,目光如炬,穿透前方层叠的宫阙楼宇,望向更遥远的东方天际。那里,是赵国、是魏国、是楚国……是等待他去征服、去碾碎的万里山河!
青铜锁链的冰冷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,但那又如何?那不过是失败者最后的镣铐!韩非的血书预言?那不过是螳臂当车的妄语!
他嬴政的道路,注定要以铁与血铺就,以无数王冠的坠落为基石!这刚刚开始的征服之路,谁也不能阻挡!